繼2014年3月份通訊的〈依賴標準船舶銷售合同的風險〉一文後，今期我們討論近期另一宗英國案例Dalmare SpA v Union Maritime Ltd [2012] EWHC 3537 (Comm)（「Union Power案」）。這宗案件同樣涉及「1993挪威標準銷售合同」（「1993挪威合同」）的條款，以及它與英國《1979年貨品售賣法》（《貨品售賣法》）內訂定的隱含條款之間的關係。

案情
本案的賣方和買方於2009年9月4日根據1993挪威合同訂立了一份協議備忘錄（「協議備忘錄」），分別同意以700萬美元出售和購買一艘船舶。協議備忘錄的關鍵條款是第11條，當中規定「該船舶須按檢驗時的現狀（正常損耗例外）交付及接收。然而，該船舶交付時須維持其船級… 不附帶條件／建議，亦無影響其船級的海損。」

買方檢驗船舶時沒有發現任何重大缺陷。船舶於2009年10月交付予買方，隨後於2009年11月啟航。但出發後僅30多小時，船舶的主引擎便發生故障。買方指賣方違反了根據英國法例經修訂《貨品售賣法》第14(2) 條在協議備忘錄加入關於所交付船舶須具令人滿意質素的隱含責任。

賣方則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第55條，否定有任何隱含條款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加入在協議備忘錄。第55條規定，任何明文訂明的條款，除非與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加入的隱含條款有矛盾，否則並不對後者加以否定。賣方指協議備忘錄第11條與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加入的隱含條款有矛盾，因為船舶是「按檢驗時的現狀」出售的。

雙方進行仲裁，仲裁庭裁定買方勝訴，裁定雙方並無排除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加入的隱含條款。賣方向英國高等法院上訴。

賣方的上訴
上訴的爭論點是：關於須具令人滿意質素的隱含條款是否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第14條加入到協議備忘錄？賣方認為，仲裁庭未有確認協議備忘錄第11條的「按檢驗時的現狀」條款與「按現狀、按當時所在」具有相同意思，即買方應接收其所看到的貨品，並無關於質素或適合作特定用途的保證或條件。因此，1993挪威合同中「按檢驗時的現狀」的條款，與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第14(2) 條加入關於須具令人滿意質素的隱含條款有矛盾；基於《貨品售賣法》第55條，第14(2) 條不適用。

此外，賣方指協議備忘錄第11條的第二句是以「然而」一詞開始，顯示對本來是一項簡單的責任（「按檢驗時的現狀」交付船舶）作出限定；「船級」是「按現狀」性質的唯一例外情況，因此船舶須按船級標準出售，而非按令人滿意的質素標準出售。

上訴的爭論點細分為兩個問題：(1) 較狹窄的問題是，協議備忘錄第11條是否相等於「按現狀、按當時所在」的合約基礎；及 (2) 較廣泛的問題是，如果相等，根據第55條，協議備忘錄第11條是否排除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第14(2) 條加入的隱含條款。

第14(2) 條的正確處理方法
首先，法院同意買方所指，除非雙方訂約排除，否則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第14條加入的隱含條款預設為適用。雙方可以明文訂約排除，或以清晰確切的陳述，提出另一套與第14(2) 條關於須具令人滿意質素完全不同的質素規定（例如完整協議條文）。如要排除法定的隱含條款，必須在合約中以清晰字句表明。

較狹窄的問題
法院認為，「按檢驗時的現狀」是句子的必要部分，因為它說明了賣方須按船舶檢驗時相同的狀況（正常損耗除外）交付船舶的責任。然而，該字句並無提及賣方對於船舶質素的責任。因此法院裁定，「按檢驗時的現狀」並沒有亦不能排除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第14(2) 條加入關於須具令人滿意質素的隱含條款。

關於協議備忘錄第11條的第二句，法院同意仲裁庭指，該船舶交付時亦須「維持其船級… 不附帶條件／建議」，顯示第11條可能規定賣方以較檢驗時更佳的狀況交付船舶。如果船舶在檢驗時帶有船級條件／建議，賣方有責任在交付前維修船舶，以刪除該條件／建議。因此法院裁定，第二句所述的責任，是對《貨品售賣法》第14(2) 條規定所交付船舶須具令人滿意質素的責任的補充，而非如賣方所指與第14(2) 條有矛盾。

較廣泛的問題
鑒於對上述問題的裁斷，法院已無需就較廣泛的問題作出決定性的結論。然而，如需作出結論，法院認為正確的方向是把「按現狀」的規定，理解為排除買方以檢驗時的表面缺陷為理由而拒收船舶的權利，但其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就違反隱含條款而追討損害賠償的權利不受影響。

其後的發展及影響
要是雙方採用了「2012挪威標準銷售合同」（「2012挪威合同」），Union Power案關於隱含條款的爭議便不會發生。2012挪威合同是1993挪威合同的新版本，在新增的第18條加入了「完整協議條文」，明確訂明「根據任何適用法規或法律加入到本協議的任何隱含條款，在可以合法排除的範圍內均予以排除。」這實際上排除了根據《貨品售賣法》第14(2) 條而加入關於須具令人滿意質素的隱含條款，即本案爭議的條款。

從本案可見，二手船舶的賣方應考慮採用2012挪威合同，而非1993挪威合同，以享有新增第18條給予的更佳保障。然而，如要採用1993挪威合同，賣方應確保協議備忘錄載有條款，明文排除任何隱含條款，或確切地陳述另一套質素規定，例如註明船舶應以「按現狀、按當時所在」的基礎出售。

另一方面，本案關於隱含條款的裁決不只適用於船舶買賣，也普遍適用於所有貨品的買賣合約。在香港，關於質素的隱含條款的規定，載於《貨品售賣條例》（香港法例第26章）第16(2) 條，如各訂約方希望排除法定的隱含條款，同樣須在合約中清楚地排除或加入確切的陳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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